三毛、窦唯、张艺谋、杨丽萍……他拍谁,就是谁一生中最好的照片

作者丨张先森

那是1990年9月的一天,肖全敲开了三毛的房门。

三毛看着眼前青涩的青年,俨然一个带着问题来的小记者,但她看了他带来的作品,马上就心领神会了,“你给他们拍得这么好,你得给我拍才行。”

拍摄的时间不足一个小时,三毛却“演了自己的一生”,成了她定格人生最后一站的影像。

第二天三毛就要走了,肖全在暗房里熬了一夜,选出了30多张照片带去给她。

三毛看到照片,自己也惊了,“你知道吗,我十几二十岁就梳着短发、背着包满世界地漂,十几年过去了,还是我一个人。你瞧,这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人……”

三毛1990年在成都  肖全摄

成都小巷里随性洒脱的三毛,是肖全最有名的作品之一。

此外,胡同里面无表情的窦唯,倾听时眼神犀利的王朔,工作中一丝不苟的张艺谋,长城边上翩翩起舞的杨丽萍……

肖全用了十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,用镜头凝固了各路文艺大咖的某一瞬,然后把他们收录进摄影集《我们这一代》,由此声名大噪,被称为“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”,甚至有人说,他拍谁,就是谁一生中最好的照片。

《象罔》是诗人钟鸣、赵野创办的地下刊物,第二期策划了美国诗人庞德的专辑,照片中庞德深邃孤独的知识分子形象,让敏感细腻的肖全悲从中来,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:

“我也要为中国的知识分子拍这样的照片。”

《象罔》杂志和庞德照片

“为一代人存照”这个短暂的念头,却让肖全花了整整十年去实践。

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呢,清新,朴素,带点儿生猛的理想主义,用作家查建英的话说:

“在八十年代,人们像对待初恋情人一样痴迷地追求知识、追求创作,把阅读、探索和思索作为生活中最大的愉悦,并且感到幸福,很浪漫也很诗意。”

80年代中期,退伍后的肖全留着长发,成天跟一帮诗人、艺术家混在一起,跟钟鸣、翟永明、何多苓、吕澎、易知难等人都混得挺熟的。这帮人长得好看,说话又好听,肖全喜欢给他们拍照。

肖全虽不写诗,但他身上有那代人的气质。他喜欢诗歌,至今仍能在柏桦的照片前面温柔地背诵:“再见夏天,我用整个夏天同你告别……”

诗人柏桦 1993年3月 肖全摄

那时候,翟永明已经凭借惊世骇俗的组诗《女人》震撼文坛,被誉为“中国最美女诗人”。翟永明的外表是有些野味的,但在肖全的镜头下变得安静,眼眸深邃而神秘。

肖全认为翟永明的外表是文弱的,内心却无比坚强。直到今天,翟永明一直对创作和思考保持着充沛的活力,她开的白夜酒吧,后来成为了艺术家的聚集地,也是成都文化圈的重要据点。

翟永明 肖全摄

那年头,大家把自由和尊严看得很重要,诗歌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理想和信念,一种表达自由和真善美的艺术。

赵野工作以后不能忍受朝九晚五、看领导脸色的日子,24岁那年就不干了。那干什么呢,做诗人是毫无疑问的,写作肯定是要的。

之后他们一起做《象罔》,印发不多,但圈内影响不小,俩人都觉得挺神气挺了不起的事情。

赵野认为,那代人承受的压力跟今天比起来要小得多,大家不太具体考虑房子、车子和票子的问题,社会还没这么拜金和攀比,没钱花也不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问题。

1986年,正值“星星诗歌节”在成都举办,顾城、北岛、舒婷等人都到了。肖全与顾城只见过一次,就为顾城拍下了代表肖像,就是那张著名的窗口夫妻照。

很多人以为那是在家里拍摄的,其实是在成都花园酒店一楼的房间。肖全觉得应该有家的感觉,便让顾城、谢烨夫妇倚着窗扉,还把窗口也拍上了。

顾城和谢烨在成都花园酒店  肖全摄

诗歌节的重头戏当然是诗会,每次诗人朗诵结束,台下的观众都会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,大家对这帮诗人顶礼膜拜,人人都带着小本子索要签名,把诗人的休息室围得水泄不通。

顾城对于被粉丝围堵有些不耐烦,但他对参加诗歌节还是很高兴的。他收到100块“舞台演出费”,激动地说成都人民太好了,愿意这么一直演下去。

顾城在望江公园  肖全摄

肖全跟拍了诗歌节全程,他们还去了望江公园,大家玩得像个纯真的孩子,顾城和谢烨把竹藤编成花篮戴在脖子上。

北岛对这些没兴趣,坐在草地上让肖全拍照,舒婷则给大家讲述她在国外的经历:在西方,妇女冬天也露着小腿,进大厅有人给脱大衣,当然你得给人小费。

这也是“十大诗人”最后一次聚首,肖全最喜欢那张竹林里大合照,大伙都笑得特别开心,谢烨还躲在顾城的后面,羞答答地牵着舒婷的手。

顾城、舒婷、谢烨、北岛

在回去的车上,北岛带着大家唱《三套车》。结果大家都唱嗨了,车内声声震耳,车外人人听见,但大家都特别过瘾。中间一段北岛忘词了,所有人笑作一团……

肖全说:“那时候的快乐,就那么简单。”

北岛  肖全摄

回京后,肖全给顾城邮去照片,顾城则给他寄来了诗集《黑眼睛》,并写下了两行字:“那些花儿已经走远了。给肖全”。

那些花儿,确实已经走远了。

曾在《一代人》中写下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/我却用它寻找光明”的顾城,后来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走向毁灭。

千禧年,人民文学把诗歌奖颁给了两个人,一个是海子,另一个是食指,他们一个死了,一个疯了。

肖全第一次见到食指(原名郭路生),是1993年的北京某精神病院。这位被誉为“朦胧诗鼻祖”的天才诗人,一见面就上来握住肖全的手。

诗人食指  肖全摄

当他知道肖全拍的都是自己的朋友,还一个个问近况,芒克最近干嘛呢,陈凯歌最近怎么样啦,崔健这人牛逼啊……

问完,他又说自己不想出院,反复强调“出去干什么呢?我是疯子。”

要知道,这个“疯子”20岁就写出了代表作《相信未来》:

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,

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,

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,

用美丽的雪花写下:相信未来。

后来,崔健的“新长征路上的摇滚”全国巡演来到成都,肖全和朋友们奔走相告,当晚崔健手持一面旗帜从后台冲了出来,顿时全场一片欢呼,肖全和素不相识的人们手挽着手,排山倒海地摇着、唱着、哭着……

崔健演唱会上男孩 肖全摄

肖全带着那晚拍的照片找到崔健,这才有了后来他跟崔健到新疆再回北京的一系列照片。

一次演唱会结束,肖全陪崔健去电视台取录像带,途中他看见一堵旧墙来了灵感,操起机器让老崔不停地变换姿势。一分钟后,崔健的代表肖像诞生了。

崔健  肖全摄

久而久之,肖全跟北京的摇滚音乐圈也混熟了,他住到了丁武家里,期间拍了窦唯、何勇等人。

他去窦唯家里,打电话过去接的还是王菲。肖全陪他去胡同小店吃油条,然后两个人在清晨的小巷子里游荡。

窦唯 1993年9月  肖全摄

在窦唯家里,他放了刚录制完的《黑梦》给肖全听,自己则躺在床上冥思,他始终处于沉默状态,好像永远待着音乐里。

窦唯 1993年9月  肖全摄

何勇和崔健一样都在民乐家庭长大,他经常在旁边看崔健的乐队排练,决心要做摇滚;以一首《姐姐》成名的张楚,身上有一种忧郁、苍凉的“诗人气质”。这三个人,一诗一酒一散文,日后被人称为“魔岩三杰”。

何勇 1993年9月 肖全摄

张楚在深圳  肖全摄

肖全在丁武的家里只能打地铺,因为房间很小,张炬等哥们儿经常聚在这里写歌、排练。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,四个长发飘飘的热血青年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专辑《梦回唐朝》。

唐朝乐队在新疆  肖全摄

还在中戏上学的李亚鹏,被唐朝的音乐震撼到了,发誓要把摇滚之火带到自己的家乡,于是到处拉赞助,凑了近十万块把唐朝请到了新疆。

肖全跟着乐队来到新疆,见证了摇滚乐给新疆人民带来的震撼。那场面、那躁动,就像一年之后内地摇滚在香港红磡怒放的预演。

李亚鹏、王学兵带领家乡人民听摇滚

大家都以为,摇滚最好的时代来了。

然而没多久,张炬走了,何勇“疯”了,唐朝“散”了,摇滚圈的轰然倒塌让人措手不及。张炬出车祸那天,距离他25岁生日仅7天。

那些花儿,逝的逝,老的老,散的散。

他干脆借了点钱,出走成都,为了“我们这一代”奔走大江南北,到长沙拍残雪,到上海拍王安忆,到南京拍苏童,到西安拍贾平凹,到北京拍史铁生和王朔……

拍王安忆是作家陈村推荐去的,她和很多女人不同,偏偏不喜欢那种把自己拍得漂漂亮亮的照片。唯有一张她很满意,那是肖全陪她买菜的路上,在小巷子里随手拍的。

这是一条有故事的巷子,左拐,张爱玲的弟弟就住其间,弄口则对着傅雷的家。

王安忆在上海  肖全摄

有一次,肖全用这张照片作为一个展览的海报,王安忆给他发了一条短信:

“那照片真的好。那一片旧房已经拆掉,许多故人故迹也消失了……谢谢你当年给我拍照。安忆。”

肖全看了贾平凹的《哭三毛》和《再哭三毛》以后,就决心要去陕西找他拍照。

贾平凹在家里光着厚实的大脚,他夹着烟但并没好好抽,肖全也没有好好拍照,两人大部分时间聊起了三毛,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。

贾平凹1991年8月 肖全摄

肖全镜头下的三毛,饱经风霜,脸上写满了故事,就像贾平凹对她的评价:“三毛不是美女,一个高挑着身子,披着长发,携了书和笔漫游世界的形象,年轻的坚强而又孤独。”

贾平凹跟三毛神交已久,三毛曾发出希望可以来西安,向贾“借一辆旧自行车到处转转”的请求。贾平凹回信:我们就一块骑旧车子去一般人不去的地方逛逛……

三毛在成都  肖全摄

三毛和肖全之间也有一个约定,在成都小巷一别,他们相约下一年一块去旅行,他帮她完成旅行画册。

当肖全还想着去哪里旅行的时候,当贾平凹还在等待三毛回信的时候,三毛自杀了。

肖全想去参加她的葬礼,妻子安慰他:“三毛没有葬礼,只有生日。”

三毛和肖全

一路向北,肖全来到北京,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史铁生,他光着膀子坐在轮椅上,妻子陈希米穿着稀松平常的裙子,旁边是她的手杖。

肖全静静打量屋子里的一切,物件的摆放像极了一个家该有的样子,就像铁凝对这两口子的描述:“这个充满面包香的家,整洁、朴素、温暖,那样的有尊严,他们过的每一天,都那么有情有义。”

史铁生和陈希米在家中  肖全摄

在北京,肖全还见到了正在给张艺谋写《秋菊打官司》的刘恒,他指着桌上的大饼说:“这是张艺谋吃剩下的,他去机场接巩俐了……”

也许因为都当过海军,惺惺相惜,刘恒又把肖全介绍给王朔。

彼时的王朔已经声名大振,各种采访、约稿不断,结果拍照那天又有其他采访,于是王朔那张认真倾听的表情成了他标志性的肖像。

王朔1993年2月  肖全摄

在北京,王斌找到肖全,请他为张艺谋的电影《摇啊摇,摇到外婆桥》拍照。

王斌是80年代最早的一批自由撰稿人之一,他向张艺谋推荐余华的小说《活着》,自此成为张的文化顾问,两人开始了长达16年的合作。

肖全来到王斌家里,幸运地见到了恰好在场的余华,他低调而沉默,总是露出憨憨的笑容。

余华1993年2月  肖全摄

三人从屋里出来,街上大雪纷飞,年轻的余华在43路公交车终点站团结湖的站牌前,在漫天风雪中凝视着镜头,一张孤独又倔强的脸,就像他那些直指人性的文字。

此前在印刷厂“趴着干活”的陈凯歌,在面试中朗诵了一首食指的诗歌,此后考进了北影导演系。

肖全见到陈凯歌时,明显感觉到那一刻他心情的复杂,那时《霸王别姬》刚上映不久,外界飘满了关于他的各种传说。

交谈中,肖全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孤独的导演,“我清楚感觉到了站在我镜头另一端的人,是一个多么有教养的虚怀若谷的艺术家,否则他没有这般表情。”

陈凯歌1993年3月  肖全摄

和陈凯歌同一届考进北影的还有张艺谋,他选的是摄影系。

肖全眼里的张艺谋,敬业、讲义气,他每天在剧组里跟所有人一起啃盒饭,也会打趣:“肖全,我的电影一般都是几十个国家发行的,如果你把底片弄丢了,全世界都要追杀你!”

张艺谋在片场吃盒饭 1994 年 12 月  肖全摄

电影《摇啊摇,摇到外婆桥》开机时,巩俐还为张艺谋按摩、理发。在剧组里,肖全一直不敢跟巩俐走得太近,感觉张艺谋全身都长着眼睛,盯着巩俐。

1994年的最后一天,肖全按捺不住了,趁着张艺谋没注意,他走到29岁的巩俐身边说:“小姐,生日快乐!”

巩俐愣了一下,看了看时间,笑了:“谢谢你,肖全!早上好!”

巩俐1994在苏州 肖全摄

电影杀青后,张艺谋和巩俐这对“黄金搭档”已经不欢而散。张艺谋看着肖全拍的照片说:“刚开机那阵我还挺年轻,戏拍完了,我怎么老成这样了?”

说完他又笑了,脸上出现了一堆褶子。

摄影师出身的张艺谋  肖全摄

姜文在跟着张艺谋演完《红高粱》之后,心里总琢磨着:我以后也要自己拍电影去拿奖。后来他把王朔的《动物凶猛》搬上银幕,果然得奖了。

见到姜文那天,他刚拍完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,站在屋檐上让肖全拍,俯视镜头的角度,有一种睥睨众生的骄傲。

姜文1995年3月  肖全摄

陈凯歌、张艺谋、姜文、张抗抗、张元、陈冲……肖全给这些人拍照的1994年前后,也是中国电影最好的几年。多年后,曾跟陈凯歌和张艺谋都有过合作的编剧芦苇,回忆起那个年代时连连惋惜:

“拍《霸王别姬》和《活着》的时候,我特别高兴,觉得我们终于起步了。可没想到,那就是我们的终点。”

翟永明让肖全赶紧让张艺谋帮忙写信给公安局,没想到张艺谋还真写了。结果一天早晨,何多苓给肖全打电话:“你娃还在睡嗦!妈哟,相机找到了!”

画家何多苓,他身后是翟永明  肖全摄

像这样插曲还有很多,比如被王朔拒绝了两次,在残雪家院子门口枯等三日,被芒克破口大骂等等……

芒克埋怨肖全把他拍变形了,他妻子也认为近乎歪曲“事实”,他还要求肖全把寄给杂志的照片追回来……当时肖全用的是24mm的广角镜头,拍人像是稍微变了点形,在今天看来却有一种超现实主义的味道。

诗人芒克 1993年9月  肖全摄

时间再往前推,肖全在部队时父亲给他寄了180块钱,他用这笔钱买了人生中第一部相机,海鸥205。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玩具,肖全却想来一场“很大的折腾”。

青春可不就是要折腾嘛,那些年肖全以流浪汉的架势挤在人满为患的火车过道里,为那一代的艺术家留下他们风华正茂的瞬间,没提到的名单还有很长,吕澎、王广义、张晓刚、张枣、扎西达娃、何训田、朱哲琴、陈丹青……

他们都是“这一代”的参与者,同时也是见证人。

陈丹青 1995年10月  肖全摄

肖全的摄影走向“职业化”是因为杨丽萍。

1992年春天,杨丽萍在看了肖全拍的三毛之后,请肖全为自己拍照,照相机变成了他的饭碗。三毛就曾塞给肖全一个300元的红包,肖全怎么也不肯要,她说你拿着,你还要买胶卷的。

如果说三毛以强大的精神力量让肖全顶礼,杨丽萍的美则是吸引肖全的磁石。

带着发现的激情和快感,他们爬上了慕田峪长城,杨丽萍白绸裹身、长发飘飞、鬼魅起舞的那一刻,肖全双膝跪地,像一个信徒,虔诚地按下快门。

杨丽萍 1992 年春天  肖全摄

杨丽萍获得全国舞蹈比赛创作一等奖时,别人问她:为什么你能获奖?她脱口而出:因为我没有对手。

这也许就是艺术家的底气和傲气吧,舞蹈艺术家赵青曾说:杨丽萍的前世是散花女,她一生都在用舞蹈的方式寻找快乐,来供养诸佛,神灵和众生。

杨丽萍 肖全摄

又过了几年,杨丽萍已经从长城边上的仙女,成长为人人皆是的艺术家。在云南拍她时,肖全哭了,“她阔达了,开屏了,就像孔雀一样。”

肖全镜头下的杨丽萍,时而妖魅,时而精灵,充满那个时代的仪式感和神圣感,也是“我们这一代”的美的象征。

易知难是80年代成都文艺圈中一个抢眼的女子,有天她突然对肖全说:“我认识你那么久了,你还没给我拍过一张照片。”

两人一拍即合,拍照的地点选在了易知难的琴房,她慢慢地抽烟,拿着烟灰缸倚靠着钢琴,墙上挂的是陈逸飞的油画复制品。她在想着自己的生活:她要靠演出挣钱,养活在北京舞蹈学院进修的丈夫……渐渐地,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。

肖全转身看到这一幕,轻悄悄按下快门,那一瞬间动人的美留在了胶片上。

易知难 1990年5月  肖全摄

易,知,难。她的美就像她的名字,亦虚亦实,让人捉摸不透。她浑身散发出的静谧和忧伤,让人舍不得把眼睛从她脸上挪开。

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,易知难的照片广为流传。这些没有色彩,没有被PS过的影像在这个时代美得离经叛道,以至于大家都在纷纷解读,她是谁,她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?

易知难本可以借此成为红人,却在照片走红后谜一样主动隐身了。许多年里,很多媒体包括肖全本人都在试图打探她的消息。

肖全和易知难

一年前的一个夜晚,易知难又收到了一条简讯,某家媒体想要对她做一个采访。易知难只回应了四个字:今昔何惜。

今夕何夕,今昔何惜?

二十多年过去,或许他们都没有了当初的光华。许多人鼓动肖全再拍一次“我们这一代”,但始终提不起勇气,大家都老了,年过半百的肖全剪去长发,眼角已然布满皱纹,一条条褶皱像老树的根。

摄影家肖全

如今的肖全,更多时候把镜头对准普通人,拍摄对象有警察、流浪汉、快递员、志愿者等。他也有想过拍“这一代”的艺术家,但始终觉得还是“太薄了”,一切都显得有些落寞。

今天的落寞,又衬托出“我们这一代”的逝去如此悲情而富有诗意。

那时候,大家都觉得自己得干点什么别人从来没干过的事,也许穿得跟民工一样,但那个神气、骄傲的劲头,艺术家旺盛勃发的才气,全都被肖全记录了下来。

那时我们有梦,关于文学,关于爱情,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;

如今我们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破碎的声音……

几年前北岛参加一场讲座,现场围满了粉丝。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有当年的从容,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,没办法接受长时间采访。

肖全跟他聊起那年成都的诗会,以及那天他带领大家唱的《三套车》,那个画面让肖全印象深刻……

“你还记得那首歌吗,那天你领唱的那首歌。”

北岛愣了一下:“不记得了。”

在那场讲座上,北岛朗读了保尔·艾吕雅的《自由》。诗里有一句话,也是肖全新书里引用的一句话:“此时此刻,我们绝大多数人正在自然而骄傲地老去……”

白岩松说,没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容易的。我想说,没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平凡的,亦没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黯淡的。

就让“我们这一代”的光芒留在他们那个时代,然后自然而骄傲地老去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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视 觉 志

没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平凡的,

亦没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黯淡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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